傻不傻?苏童老友叶兆言高调宣称,祖父叶圣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
资讯来自网络;原创 高建国 文人那些事 江苏
少年叶兆言(前中)和祖父叶圣陶(前右)、父亲叶至诚(后右)、母亲姚澄(前左)、堂兄叶三午
叶兆言,是苏童的老友。
他们二人,一个祖籍苏州,一个出生苏州,人称”江苏文坛双璧”。
苏童的故事,前文我说过了。
本文聊聊叶兆言——
大家都知道,叶兆言是叶圣陶的孙子。
叶家重视文化和教育,子孙们都有良好的品质。
比如——
父亲叶至诚逝世后,叶兆言对父亲的老友们,依然很尊敬,很关照。
父亲的老友,就是高晓声、陆文夫、汪曾祺他们。
以高晓声为例——
高晓声离婚后,成了孤家寡人。平时住在常州,也来南京开会。到南京后,他会到叶兆言家吃饭。高晓声来叶兆言家,就像来到自己儿子家,从来不说客气话。
叶兆言说——
有一天,他(高晓声)突然冒冒失失地,出现在我面前,说,今天在你这吃饭,有什么吃什么。那时候,父亲已经过世了,他好像真的,只是来吃饭。喝了些酒,夸我妻子,烧的菜好吃,尤其喜欢,新上市的蚕豆。妻子连忙又去菜场,专门烧了一大碗蚕豆,让他带走。(《郴江幸自绕郴山》)
注意没有?
高晓声是“冒冒失失”,来叶兆言家吃饭的,提前不打招呼。这跟到儿子家,没什么两样。
以陆文夫为例——
陆文夫晚年,深受肺疾困扰,尤其在冬天。但不敢开空调。空调里的风,会刺激呼吸道,陆文夫受不了。叶兆言知道后,一直挂在心上。有一次,叶兆言到上海,参加文学活动。途经苏州,突然下了车。他听说,电热汀的暖气,不会影响呼吸,便直奔电器店,买了一个电热汀,背到陆文夫家。那一年冬天,陆文夫过得很轻松。
(这些故事,我也写入了《陆文夫先生的烟火人生》)
这两个例子,说明什么?
说明,叶兆言很善良。
但,这位善良的人,年轻时说过傻话。
比如——
他说,我和叶家,没有血缘关系。
听到这话,你说叶兆言傻不傻?
在叶家,长相最像叶圣陶的孙子,就是叶兆言。
叶家后人,他也是唯一的作家——真正接过叶圣陶的文学接力棒。
那么,叶兆言怎么会知道,他不是叶家人?
叶兆言说——
我在十岁的时候,从造反派那里知道,自己是一个被领养的小孩。时至今日,我仍然不知道,自己的亲生父母,是怎么一回事。我只知道,我的血管里流着的,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的血。我偶尔,从一张小照片上知道,自己本来姓郑,叫郑生南。照片上的我,最多只有一岁。我想,这个名字,只是说明我出生在南京。(《纪念》)
这段文字,出自《纪念》一文。写于1992年12月,南京高云岭。
此时,叶兆言35岁。
问题来了——
10岁时,叶兆言已知,自己是领养的孩子。为何要到35岁,才重提旧事,宣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?
一个被领养的孩子,长大后,找到亲生父母,通常有三种态度——
一、不作声(对养父母,感恩戴德)。
二、向熟人透露少许(对养父母,有所不满)。
三、公开自己的真实出生(要与养父母,彻底决裂)。
叶兆言的情况,看似第三种。
实际上,不是这么回事。
叶兆言虽然公开,自己的出生,但他与叶家,并没有断绝关系。几十年来,他依然反复强调,祖父叶圣陶和养父叶至诚,对自己有养育之恩。没有他们的培养和扶持,自己很难走上文学道路。
这是怎么回事啊?
这要从,叶兆言的生父说起。
叶兆言的生父,姓名郑重(1914—1959),又名郑仁苗、臣淼。
人生经历——
1935年,担任村保长。1939年,加入中共地下组织。1941年,利用保长一职,在本村组建起了10余人的自卫队。1942年,郑重的竹山自卫队,并入嵊东独立中队。以后在部队,担任政治教员。解放战争,参加过淮海战役。全国解放后,参加了抗美援朝。同去的,还有女儿郑凯——郑桂花。从朝鲜回国后,先后在淮安、苏州、南京工作。因积劳成疾,1959年病逝于南京,年仅44岁,被评为革命烈士。(《著名作家叶兆言原来是嵊州人》)
请注意,他是”烈士”。
这两个字,叶兆言后来反复提及。生父的红色血统,让他十分骄傲。
郑重一生,有两次婚姻。
原配马氏,生一子,名:生财(慎锐);一女,名:郑凯(桂花)。
继娶马招弟,生三子,名:生淮、生苏、生南。(分别生于:淮安、苏州、南京)。
生南,就是后来的叶兆言。
马招弟生了生南,为何要送人啊?
此事,说来话长——
上世纪50年代,叶兆言的生父郑重,同江苏省文化局的一位领导,同住一个大院。叶兆言养母姚澄,是江苏省锡剧团著名演员,经常到文化局领导这儿,来汇报工作。一来二去,姚澄认识了马招弟。姚澄了解到,郑家有三个儿子,分别为5岁、4岁、2岁。
1959年,郑重病故,马招弟准备带孩子,回浙江嵊州老家竹山。姚澄一看,我没孩子,何不收养招弟一个孩子?没想到,马招弟同意了,就把最小的儿子郑生南,托付给他们,改名叶兆言。叶至诚、姚澄夫妇,为养子取名,各取自己名字中的一半(“兆”是姚字的一半,“言”是诚字的一半),足见他们对叶兆言,疼爱至极,视如己出。
那么,叶兆言是怎样找到,亲生母亲的?
叶兆言没找过母亲。是他的亲生哥哥,先来找他,向他要一张照片,说母亲想他。从此,两家开始往来。
亲娘思念儿子,叶兆言当然不能让她失望。他去探望了生母,还喊她“妈妈”。兄弟姐妹,也从此相认。
马招弟逝世后,墓碑上,刻上了“郑生南”(叶兆言)的名字。之后,叶兆言也常来杭州,给亲生父母扫墓。
叶兆言回归,是郑氏家族一件大事。
他的名字,从此被写入,《郑氏宗谱》
《郑氏宗谱》,这样介绍“郑生南”——
郑公生南,祖籍浙江省嵊州市竹山村人,臣淼公四子。郑氏十九世孙,行禧百一。幼小聪明伶俐,惹人喜爱,被中国文学元老叶圣陶之子相中,因其无嗣,恳收为蜈蛉子,取名叶兆言。义父叶至诚,曾任江苏省文联创作委员会副主任,义母姚澄,是江苏省锡剧著名演员。兆言这个名字,是各取父母名字中的“姚”“诚”,各半组成,足见已融为义父母之血肉,疼爱之至。生南是按家族习惯得名。(《著名作家叶兆言原来是嵊州人》)
上面一段文字,足见郑氏族人,对叶圣陶家族成员的尊重。叶家收养郑家孩子,也是他们的荣耀。
找到亲生父母,叶兆言发表文章,曝光自己的真实出生,倒也无妨。
但他说了下面这句话,就有问题了。
叶兆言说——
“显然,从一开始,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产物”。
听出来吗?这是抱怨,有情绪啊。
“显然”,是什么意思?
——就是:明摆着能看出。
“从一开始”,是什么意思?
——就是:从我进叶家的第一天起。
“多余的产物”,是什么意思?
——就是:叶家从没把我当成自家人。
归纳一下,就是:我进了叶家,从没感受到温暖。在叶家,我纯属多余!
我这样理解,不知道对不对?大家可以讨论。
那么,叶兆言所言,是真相吗?
我觉得,值得商榷。
叶兆言写下的许多文字,都表达了,他对叶家的感恩之情。
叶兆言说——
父亲不止一次说过,觉得我这个儿子,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。父亲知道,这是我们之间,一个永恒的遗憾。事实上,多少年来,无论是父亲,还是我的祖父,都对我非常疼爱。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,常常有人利用这个话题,而父亲,从不利用”我是领养”这个事实,来伤害我。(《纪念》)
叶兆言不光受到疼爱,叶家的端正品性与文化血脉,他也继承下来了。
叶兆言说——
我的祖父和父亲,不仅文章写得好,更重要的是,他们有非常好的人品。他们的人格力量,为我在被读者接受前,扫清了不少障碍。我受惠于,祖父和父亲的教育与影响,这一点不容置疑。
又说——
有人写评论说,我的身上,有一种贵族气质。溢美也好,误会也好,不管怎么说,我能够在文坛上成名,多多少少,沾了我祖父和父亲的光。
以上文字,均援引同一篇文章:《纪念》。
提到《纪念》一文,这里多说两句。
我觉得,叶兆言发表这篇文章,有一定动机。
比如——
一方面,叶兆言对叶家,感恩戴德;
另一方面,又宣称,我与叶家,没有血缘关系。
什么意思呢?
显然,有许多话,他不敢直说,却又想说出来。
于是,就将文章的篇幅,抻得老长老长,说话也绕来绕去。
不管怎么绕,无非就是想表达——
养父叶至诚,虽热爱文学,却在创作上,一无所获。所以,我从他那里,没学到东西。相反,父亲的老友们,却给了我很大帮助。
原话是——
父亲想得太多,做得却又太少。在一个不能写,不该写的时代,父亲始终在硬写。而在一个能写,应该写的时代,父亲又写得太少。他在写作上,不像自己的老朋友们那样勤奋,不能忍受一点点干扰,这是他未能达到理想高度的,重要原因之一。
这样的父亲,当然不能起到榜样作用。
相反,父亲的老友们,却对我帮助很大。
叶兆言说——
高晓声告诉我,写文章,千万不能走气。说废话,没有关系,但不要一路点题。写文章是什么呢?就是用气筒打气,要不停地加压。走题,仿佛轮胎上,戳了些小孔,这样的文章,看上去瘪塌塌的,没有一点精神。文章与人一样,靠的就是精神。
高晓声还教我,如何面对寂寞。我曾陷入,深深的苦闷中,写的小说,发表不了。高晓声却认为,这是好事。说,你只要能坚持,一旦成功,抽屉里的积稿,便会一抢而空。可以说,高晓声的指导,比我父亲还多。
又说——
汪曾祺没对我具体辅导,但他的文字,洋溢着特殊才华,有惊世骇俗的奇异之气,是我学习的样板。我曾对汪曾祺的文体,走火入魔,仔细揣摩,反复钻研。所以,我自认是他的私淑弟子。(《叶兆言<郴江幸自绕郴江>》)
不比不知道,一比吓一跳。父亲的形象,瞬间坍塌。
叶兆言这样说父亲,动机呢?
说真的,很难推断。
但我注意到——
写《纪念》一文,叶兆言只有30多岁。年轻人说话,轻重不分,可以理解。所以,叶兆言评价父亲的话,并不能完全代表,他的感情倾向,他的真实思想。
此时的叶兆言,正处于叛逆期。
叛逆期的青年,说话缺少理性。
有人可能不解,怎么,30多岁了,还叛逆啊?
是的,还叛逆。
京城文艺界大佬家的少爷们,不少人,都有这毛病。
老子写诗,他偏画画;
老子革命,他偏颓废;
老子正派,他偏堕落。
老子指东,他偏打西。
叶圣陶的大孙子,叶三午,就是一个走不出叛逆期的,颓废诗人。
叶兆言的叛逆性格,也是在京城染上的。
1974年,社会动乱,没学上,叶兆言到了北京,住在祖父叶圣陶家。
这一年,他在堂哥叶三午的影响下,混成了一个叛逆的 “文艺青年”。
叶兆言说——
三午的客厅里,常常为了诗吵架。诗人最多,有作曲的,有唱歌的,有画画的,有摄影的,还有研究哲学的。有的,是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,一脸的八旗子弟样;有的,像乞丐,衣衫褴褛,只差随地吐痰擤鼻涕。所有这些人,都是野路子。是诗人,一定颓废,一定朦胧;画画的,离不开一个“怪”字,都喜欢留长发。言谈时,最擅长的一句话就是:”这哪儿是诗,这哪儿叫画!”
在烟雾缭绕的客厅里,我也学会了说,”这哪儿是诗,这哪儿叫画”。
又说——
我做梦,也不会想到,多少年后,自己会成为一个小说家,会跻身于混稿费的人流中。一开始,我学着写诗,疯疯癫癫,绝对形似。我在纸片上、小本子上,甚至书的空白处,胡涂乱抹。十七岁那一年,我开始学着抽烟,偶尔也喝点酒,并且正经八百地,开始幻想女人。我变得,有些颓废,玩世不恭。我母亲因此,对三午耿耿于怀,老觉得,我是跟他学坏的。(叶兆言《文学少年》)
请注意这几个词——
疯疯癫癫,玩世不恭,幻想女人,颓废,抽烟,喝酒……
就这样,叶兆言养成了叛逆性格。
刚开始,叶兆言没那么狂妄自恋。但发表小说以后,那虚荣心,便噌噌往上长了。
尤其是,到了九十年代,媒体蜂拥而来,采访叶兆言,总要问他,作为大作家叶圣陶的孙子,你搞创作,是不是受到了叶圣陶先生的影响?
渐渐,他就开始厌烦了。
终于,有一天,叶兆言说——
40多年来,我无论走到哪儿,都被人介绍成“叶圣陶的孙子”,真的很尴尬。我觉得,我已经很努力了,这么多年,也写了很多作品,一直想摆脱的,就是这个角色。(《<通往父亲的路>:写作就是和读者聊天》)
注意没有?
叶兆言说,他“一直想摆脱”。
这说明,脱离叶家,他早有想法。
那么,怎么“摆脱”呢?
《纪念》这篇文章,可能就是这样诞生的。
是不是很搞笑?
摆脱了吗?没有啊!
叶家的文化血液,早已渗透到叶兆言骨髓中!
从童年到成人,叶兆言成长的每一步,都受到了叶家的,精心呵护与教育,最终才当上作家。
先说认字吧。
叶兆言说——
我很小,就开始识字了。在识方块字这一点上,我似乎有些早熟。父亲属于那种,永远有童心的人,做了一张张的小卡片,然后在上面,写了端端正正的字,让我认。我只记得,父亲和方之,常常为教我识字,像小孩子一样,哈哈大笑。我小时候,做过的最早游戏,就是到书橱前,去寻找我已经认识的字。祖父留给父亲的,高大的书橱,把一面墙,堵得严严实实。这面由书砌成的墙,成了我童年时代,最先面对的世界。(《纪念》)
注意这两个细节——
一、父亲为了教他识字,做了许多小卡片。
二、父亲为了强化他的记忆,要他到书橱前,去寻找自己认识的汉字。
是不是,煞费苦心?
再说说写作。
听听叶兆言的老父亲,叶至诚怎么说。
叶至诚说——
(一)八六年,兆言写了篇散文《红沙发》,追记我的亡友方之,拿给我看。大概由于早先在《雨花》上,发了个短篇,曾经被讥为“衙内文学”,从此,他不再向《雨花》投稿,我也不想发他的作品。
(二)看完(叶兆言)这篇散文,我说:“我带去给老周和山谷(《雨花》的副主编周桐淦和谷传发同志)看看。”两位看了,主张作为重点稿,放在要目上;更主张,推荐为当年“双沟散文奖”的候选篇目。那年,我在《钟山》上发表的《公共车站上的遐想》,获得了“双沟散文奖”,总觉得兆言同时获奖,不太妥当。然而,章品镇和忆明珠二老,力主“父子同科”,其他评委一致同意,我也就不再反对。(叶至诚《生活在名人间》)
看出点意思吗?
为了儿子的作品,能够发表,能够获奖。叶至诚开后门,将叶兆言的小说,发在《雨花》上(被人讥讽为“衙内文学”)。又托朋友,发表了叶兆言的散文,并列入“要目”,推荐上去,获得了“双沟散文奖”。
由此可见——
叶兆言走上文学道路,他的老父亲叶至诚,功不可没。
在这种背景下,叶兆言怎么与叶家,“摆脱关系”呢?
此事,说明什么?
说明,叶兆言过于单纯。
单纯的人,思考问题,会有偏颇。
单纯的人,没有功利心。所以,叶兆言不留恋,叶家的名望和地位。
(要知道,叶圣陶先生,是中国的教育部副部长、著名作家、出版家。)
单纯的人,却敢于说大话、说狂话——所谓“童言无忌”吧。
其实,所谓“叛逆”,常常是溺爱的结果。
过分溺爱的孩子,是长不大的。
在电视节目《我在岛屿读书》中,苏童说——
叶兆言出门,一定会带上我。因为,他不识路。他的身体也不好,有时走着走着,就会晕倒,我要背着他。
所以,叶兆言很像是一个,没有长大的孩子。
叶兆言自己也说——
我至今,不会网购。我需要什么,都是叶子(女儿)帮我买。
但,长不大的孩子,也会有脾气。发起脾气来,通常不问后果。
比如——
叶兆言在文学创作上,取得佳绩。别人会说:他是叶圣陶孙子嘛!
什么意思?
就是:龙生龙,凤生凤。叶兆言是“叶圣陶孙子”,自然就能当作家。
——这哪里是表扬啊!
对叶兆言来说,分明就是侮辱,是伤害!自尊心掉了一地!
经常听到这种话,叶兆言当然要反击。
于是,就写了《纪念》,表明自己与叶家,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。
除了在文章中,切割与叶家的关系,叶兆言还在各种活动中,宣称自己与叶家,并非至亲。他想以此消除,叶家给他带来的,“负面影响”。
比如——
2010年,叶兆言在杭州图书馆,参加当地的读书会。演讲中说,我来杭州,第一件事情,就是给我的亲生父亲上坟。我的父亲,葬在玉皇山下的烈士陵园。
他对记者说——
通常别人介绍我,是叶圣陶孙子,这对我来说,就是一个标签,也是一个招牌。但其实,我是被领养的孩子,我跟叶家,没有血缘关系。9岁的时候,我才知道,我的祖籍在浙江,我是一个革命烈士的后代。(《叶兆言自曝是革命烈士后代,不是叶圣陶的亲孙子》)
从二十世纪90年代,一直到本世纪10年代,这么多年来,叶兆言反反复复,都在向大众,诉说同一件事,即——我不是“叶圣陶孙子”。
的确够辛苦的!
但同时,他还接受采访,或者发表文章,反反复复讲述,自己的成功和成长,离不开祖父叶圣陶,离不开父亲叶至诚,他们的影响、熏陶与培养。
这不是很矛盾吗?
想来想去,只有一个答案——
叶兆言的表达,有很强的随意性。表达和写作,是他生命中,最大的需求。他可能并不知道,高调摆脱“叶圣陶孙子”这个身份,意味着什么,会给养育他成人(成名)的叶家,带来怎样的伤害。
所以,我们会发现,在纪念叶圣陶的相关活动中,叶兆言不见了。参加者,除了专家学者,都是有着正宗的,叶圣陶血统的后人。
怎么说呢?
多少有点尴尬。
写到此,想起叶兆言女儿,叶子的一个故事——
2000年8月,16岁的叶子,要去美国读一年书。临行前,留下一本日记。里面说到一件事——
有一天,叶子去买东西,路上丢了帽子。叶兆言很生气,让她去找回来。叶子见父亲唠唠叨叨,情绪也蛮横,嚷道:“让我出去找帽子,怎么可能!”父女俩,便大吵起来。吃完饭,叶兆言对叶子说:“你今天洗碗。”女儿本来一肚子火,不耐烦地说:“我今天,就是不洗!”转身进了房间,把门反锁上。叶兆言很生气,起身去打门。叶子就是不开门。叶兆言冲着叶子妈妈,直嚷:“钥匙呢?钥匙呢?”门开后,他冲上去,打了女儿两巴掌。
在日记中,叶子写道——
亲爱的爸爸:
今天,你打了我,这是我长这么大,第一次。
我很难过。如果在以前,一定恨得要死。可今天,心平气和地坐下来,给你写信。因为我发现,你要的,是形式,而不是结果。
晚上看电影《乱世佳人》,见白瑞德对女儿,宠爱无比,我泪水就流出来了。后来,他女儿骑马摔死了,白瑞德悲痛欲绝。我觉得,其实你对我,也很好,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吧。
今天,胳膊上,被你打过的地方,挺疼的,肉一条条地,都鼓起来了。我一边洗碗,一边想,明天出门后,我要跟别人解释,这是在楼梯上摔的。别人肯定不信。不过,好在现在,已不那么疼了。
出国前一天,叶子在日记中说——
亲爱的爸爸:
刚刚整理包裹,我们吵得不可开交。可你在叮嘱我,怎样进机场时,竟是那么仔细。我挺难过。以后的11个月里,再没有一个人,会这样苦口婆心,教导我了。等真进了机场,我一定会哭得很失态!
明天,我就在地球的另一端了,我们之间,将隔着一个太平洋。在以后的11个月中,你和妈妈必须适应,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。到那时,你们就知道心里苦了。
我希望,你们要特别特别注意安全,从上海回来,千万别走高速路,那样好危险的。别光图快,还是安安稳稳地坐火车吧。平时注意,交通安全,骑车时,要慢一点,游泳时,悠着点儿,散步时,少从高楼下走。每天临睡,别忘了锁门、关锅灶。还有,最好买一个灭火器,放在家里。
总之,你们都不小了,要学会,为自己操心!还有,你现在脾气,特不好,像是处在更年期,所以对于同样火爆性子的老妈来说,还是忍着点儿吧——忍一时,风平浪静,退一步,海阔天空。
我不知道,应该以什么样的话收尾,废话已说了好多。那就用句最俗的话:爱你一万年!
——叶子出国后,叶兆言读了她的日记。
字里行间,叶兆言看到,女儿对父亲的粗暴,十分宽容。反过来,却很关心父母。反复叮嘱他们,要注意健康和安全,多为自己操心。
读着读着,叶兆言的两行泪水,禁不住流下来……
其实,在叶兆言成长中,他的顽皮童年,也少不了挨打挨骂。
但,一个领养的孩子,能否理解养父母的良苦用心?这可能,因人而异。
叶兆言会怎么想?
我们很难猜测。
但他女儿的胸襟,明显地,更加宽阔、坦荡、善解人意。
这说明什么?
说明,时代进步了,一代人比一代人强。
(作者:高建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