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磅:《山海经》“大夏”与夏朝的关系揭秘(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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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者此前发布了有关“齐桓公西征”地理问题的文章,对于大夏的位置没有作结论,其中的一些推论现在看来也欠妥。“大夏”在先秦及秦代文献多见,其具体所指历来争议较多。而且,先秦“大夏”与“夏朝”的关系也不是可以简单地画等号,但也不能说毫不相干。《史记》等汉代以后史籍文献中亦多见“大夏”,其所指显然与先秦文献不同。本文起底先秦、秦代及汉代以来的主要古籍文献中的“大夏”,进而探讨其与“夏朝”的关系。
甲金字形的夏,学界主流看法是夒字
一.先秦文献中的“大夏”的地望问题
《左传·昭公元年》:
「昔高辛氏有二子,伯曰閼伯,季曰實沈,居于曠林,不相能也。
日尋干戈,以相征討。
后帝不臧,遷閼伯于商丘,主辰。商人是因,故辰為商星。
遷實沈于大夏,主參,唐人是因,以服事夏、商。其季世曰唐叔虞。」
杜预注以为大夏即太原,另有说法认为在晋南运城盐池一带。
然而,在《史记·天官书》里,参星分野为蜀地益州,并非太原、运城所在的山西。
二十八宿分野图上,运城一带的晋南为鬼,晋北则为毕。巴蜀为参。
可见,《左传》这里的说法存疑。
二十八宿分野
运城盐池说显然以为“大夏”即鯀禹夏族,后来禹子启建立的夏朝,这是很大的误解。
因为,先有齐桓公“西伐大夏”,后有秦穆公“霸西戎”, 曾居住在“大夏”之地的“大夏人”,被迫多次西迁,先到河西走廊,又西迁伊犁河、楚河流域,最后在阿富汗一带定居。
张骞到达西域后,曾到过大夏。后代史籍中称其为吐火罗、睹佉罗、吐豁罗、睹货逻等等音近的译名。显然,大夏人本属于欧洲人种。
吐火罗人,大夏人
除此而外,留给中国历史的,只是一个叫“大夏”的地名。而建立夏朝的夏族,史书中要么直接称为“夏”,要么称为“有夏”(《说文解字》)、要么称为“区夏”(《尚书·康诰》),
或者称为“夏后氏”。后世族裔众多,统称为“诸夏”乃至“华夏”,也就是当今汉族的前身。既然将这个欧罗巴族群称为“大夏”,就是为了和“夏人”进行区别。
至于为什么他们的名称都与“夏”有关,后面再讨论。
先探讨大夏的地望问题,就是先秦文献中的“大夏”,到底在哪里?
《逸周书·王会篇》:
(北方台以西)大夏兹白牛。兹白牛,野兽也,牛形而象齿。
又:正北方:义渠,以兹白。兹白者,若白马,锯牙食虎豹。
又:篇末附《伊尹四方献令》则有“正北大夏”。
此“北方”、“正北”,皆以关中、中原为参照。大夏在北无疑。
义渠,当时在陇东庆阳一带。与大夏特产贡献同为兹白(牛),可见两地接壤,都在这种稀有动物的分布区系之内。
《管子·小匡》:(桓公)“西征,攘白狄之地,遂至于西河,方舟投柎,乘桴济河,至于石沈,悬车束马,踰太行与卑耳之谿,拘泰夏,西服流沙西虞,而秦戎始从。”
《管子·封禅》:“西伐大夏,涉流沙,束马悬车,上卑耳之山。”
对于此事《国语·齐语》“桓公曰吾欲南伐”一节与此略同。
“泰夏”亦即“大夏”。此“西吴”应在流沙西,否则不用提及流沙,而流沙以西应该在黄河上游以西地区。
如余太山《古族新考》一书即认为“卑(辟)耳山”就是《汉书·地理志下》北地郡之“卑移山”即今贺兰山。
此“大夏”地理位置如果解释为山西运城盐池一带,显然不通。
《吕氏春秋·为欲》言天下“四极”:“北至大夏,南至北户,西至三危,东至扶木。”
《吕氏春秋·古乐》:“伶伦自大夏之西,乃之阮隃之阴,取竹于嶰谿之谷……”。
以上两条之中,大夏显然并非晋南。
《吕览》作于战国末期,此时秦国疆域已经北至上郡甚至河套一带。
秦琅琊刻石言及秦帝国之四至, “西至流沙,北过大夏”。
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言秦帝国四至亦曰“东有东海,北过大夏”。
《吕氏春秋》为秦国国相吕不韦主编的官方权威著作,加之秦代刻石,都是最权威可信的材料。他们不可能把秦的边界说不清楚或说不准确。可见“大夏”的大致方位只能在关中之北,但又应在秦北界以南,如果是在北界则曰“北至”,此言“北过大夏”,可见大夏未至北界。即在阴山长城以南,也就是在自西向东流的“北河”以南。即大致应在今内蒙古鄂尔多斯与陕北一带。具体是哪里,要继续进行探讨。
参考谭其骧《中国历史地图集·秦代》可知,秦朝版图的西北角,即今内蒙古河套平原,北过黄河至阴山一线。
谭其骧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秦代
二.大夏出美盐是其一大特征
《吕氏春秋·本味》以伊尹之口言天下七种美食:“和之美者,大夏之盐”。
大夏出美盐,是一个重要的提示。其地产盐,所以旧说以为在运城盐池。
这个逻辑值得检视。运城有盐池,大夏也出盐,不能简单认为大夏即在运城一带。
传说夏在晋南一带,固然可信。但是此“夏”未必就是“大夏”。
余太山等人认为此出美盐之大夏是安邑(后周改为夏县)、解州一带即今山西运城盐池,
但此地之盐并谈不上美味。
总之运城盐池一带,在秦国秦代是绝对称不上“北、北过”的,因而可以排除。
太原一带也产盐,古代长期是私盐的产地之一,产量及品质就要逊色多了,
显然不是“七美”之一的“大夏之盐”。出美盐的大夏并不是太原,也是可以确认的。
《周礼•天官•盐人》:掌盐之政令,以共百事之盐。
祭祀共其苦盐、散盐;宾客共其形盐、散盐;王之膳羞,以饴盐。
注:
苦盐,出於池,盐为颗未鍊治,味咸苦。
散盐即末盐,出於海及井,并煮鹻而成者,盐皆散末也。
形盐,即印盐,积卤所结,形如虎也。
饴盐,以饴杂和,或云生戎地,味甘美。
帝王平时吃的盐,叫“饴盐”,出自戎地,味道甘美。
这与上文《吕览》所言天下七种美食材料的“大夏之盐”说法一致,相当可信。
那么鄂尔多斯及陕北一带,哪里出产美味的食盐呢?
三.榆林定边盐池一带才是先秦及秦代“大夏”之地望
字耕农根据上述文献与现实地理综合判断,认为“大夏”在今陕西榆林定边县一带。该地盐场堡北有花马池,县志载花马池湖开采历史始于秦汉。花马池盐湖所产之盐在历史上称为“白盐”、“花盐”、“老湖盐”,它色白、粒大、质优、保鲜效果好,是食用盐和腌制盐的精品原料。当即《吕览》所言天下七种美食之一的 “大夏之盐”无疑。其地理位置与上述“北方”、“正北”、“北过”皆合。也就是《周礼》所言帝王日常食用的“饴盐”原料。
陕西定边 花马池盐湖 先秦文献中的大夏之盐
宁夏当地有学者认为“大夏”在今宁夏盐池县一带,则与当今实际情况不符。
由于历代地理沿革的变化,当今的宁夏盐池县“有名无实”,而陕西定边县“有实无名”。
因为两地接壤,历史上经常为同一行政区域。后来分为两县甚至各归一省。
历史上盐池县最初得名也是因为花马湖一带的盐池群。而这个盐池群如今在定边县境内,盐池县反而没有盐池了。所以说盐池县得其名,定边县得其实。
大夏地望的三种说法
所以前人说的盐池县是对的,盐池的确曾经在盐池县境内。
如今还说是盐池县,就是刻舟求剑了。
准确说是“前盐池县”,即今陕西定边县与宁夏盐池县一带。
可见,方位上显然只有定边花马池盐池符合,加之盐的美味程度,可知出美盐的大夏只能是指陕北榆林定边一带,而不可能是太靠南的山西运城或并无美盐的太原。
上文《古乐》篇所言伶伦的路线,当自定边以西至阮隃(即昆仑)之阴即今甘肃张掖一带祁连山北麓河西走廊。看来此条材料的现实可能性还是不小。
谭其骧《中国历史地图集·春秋》在“大夏”定边一带,标注为“朐衍”。
定边一带,标注为 朐衍
朐衍之戎,西戎八国之一。春秋时活动于今陕西、宁夏、内蒙古交界一带,以今定边盐池一带为中心,秦穆公时为秦所并。秦惠文王(公元前337-310年在位)置朐衍县,汉初改称煦衍县,后来又改称盐川郡、盐州、花马池营、花马池分州等,1913年置盐池县。
花马池是这一带开发最早的盐池,也是古代此处最重要的盐池。
“朐衍”这个名称,正是“盐池”的别称。朐,是盐腌的干肉,衍,则指浅滩湿地。
所以,朐衍之戎,就是指在大夏西迁之后占据了盐池的戎人。
其地在秦国秦朝仍习惯称其旧名“大夏”。所以说,朐衍即在大夏故地。
东晋末期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在此一带建立“大夏”政权,
在附近的今榆林靖边县无定河边筑统万城,俗称“白城子”,至今仍存。
今陕西榆林靖边县匈奴赫连勃勃的大夏 统万城遗址
房玄龄等《晋书·卷一百三十·载记第三十》说赫连勃勃,
自以匈奴夏后氏之苗裔也,国称“大夏”。
其实,唐朝人不知道,匈奴赫连氏“大夏”这个国号其实出于“怀旧”、沿用古名而已,
其地距离定边花马池盐池也不远。
后来与北宋对峙的西夏政权亦自称“大夏”,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。
占据了花马池一带的盐湖,即据有“大夏”之地,可称“大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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